刻取追赶着那道黑影在林中快速狂奔。可是那黑影速度极快,刻取在陆地上奔跑的速度如弹弓弹出的石子,却不知为何刻取一直无法追上那道不可名状的黑影,不仅如此,黑影与刻取追逐之时他好像还有意戏耍刻取似的,在抛开刻取一阵子之后,又主动放慢速度等待刻取靠近。双方追逐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刻取累得再也无法走动,那黑影从刻取面前呼啸而过,随后便在刻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刻取气喘吁吁,身上多有被树枝草片割伤之处,她躺在满是露水的草地上望着天空。
星汉灿烂,此时的刻取趁着休息的时间正好可以欣赏这样的夜空。
“这里是哪里?”她目光在四周来回逡巡,自言自语道。
且作休息,过一会再去找小友梧。四肢疲劳,刻取连动都不想动。
刚刚那道来无影去无踪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莫非就是鹿羽所说的邪神?她为什么要杀死鹿羽?因为鹿羽知道了屠村的真正凶手才会杀死她的吗?
多想也无果,或许小友梧会知道些什么,她虽然是人类,却似乎比他人要更有真知灼见。
不,刻取闭上眼睛。
罢了罢了,不管知道了什么,都不想再管这件事了啊。
安倍晴明告诉过刻取后山的这件事情最好不要插手,刻取知道要是自己再顺着这条道再调查下去,那么这件事对自己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对不起,鹿羽。”
她觉得鹿羽是她杀死的。
要是她当初在巫女选拔上不搞出那么多的事情就好了。
东边的天空已经微微泛出亮光,那乳白色的云层就像没有腿的一群羊追着太阳飘向远处。
而那后面却还如墨水般黑暗。
清晨五点多的天空是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直直往上看,天空是黯蓝色的。
晨鸟鸣啭,浅草绿茵,野鹿靠近刻取,在刻取脸上舔了舔。
也不知道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小友梧那边会不会出问题啊。
此时小友梧坐在神社缘下等着刻取到来却始终无法等到她。
小友梧望着自己身后死去的鹿羽,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具尸体,那尸体脸部白皙,嘴唇却异常红润,单看脸部的话,那副模样谁都会以为她其实还活着。
鹿羽闭着眼睛,她既非微笑也非伤心,出乎小友梧意料的是,鹿羽神情庄重寂然,仿佛透露出一股深情令人无法玷污之感,没想到一直都很活泼的野丫头在死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表情,这家伙到底是……
鹿羽内心的思考跟她的外表完全不同,别人看她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整天嬉皮笑脸的丫头的样子,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思考的东西跟别人的不同之处。
“你死得也太快了,对不起,就算答应成为你的巫女,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你能不能给我点提示?要我帮你挖个洞把你的身体填了吗?我懒得理你,你在这里慢慢睡,我等刻取一会,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回千明神社去了,希望你的身体不会被野兽叼走。”小友梧对躺在地上的尸体说道,“放心吧,我会把门关好的,在这荒郊野外的怕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跑到这破旧的神社来。”
话语中的寒冷意味无不让人内心发寒。
“你既然已经死了,我成为你的巫女这件事就算取消,这并非单方面的说话不算数,反正作为对象的你已经不在,此时还搞什么成为你的巫女什么的,这很荒唐,我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陪你玩,反正你,也就是个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麻烦鬼而已。”
森林中声音一时嘈杂起来,一丝丝的风吹草动,仿佛都是危险的信号。
“你或许认为只要你死了你身边的人就得对你生前的话言听计从,我与你的交情也仅仅就那两天的时间,要让我发展到会因为你的死亡而掩面哭泣的程度,至少也要活到能够跟我产生羁绊为止,你这个人搞得别人心烦意乱的,就不能好好地,死在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吗?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也来过了,要找的这里来那分明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希望你也能够考虑一下我的处境,我只是你的熟人,所谓熟人,也就只是遇见了打声招呼的程度,既非朋友也非恋人,你这样只会让别人感到苦恼而已。我,真的非常苦恼,突然一个熟人死在我的面前什么的,这难道不是将一个麻烦的包裹丢给我吗?”
风消逝在空中,森林里面的一切声音骤然停止。
小友梧趴在地上,好像已经累了,她眼睛无神地望着前面飘飞的云,她继续道:“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这样一来我又何必在你死的时候还要去照顾你呢,很麻烦,那太麻烦了。但是,其实吧,你这种人我并不讨厌,而且我也不讨厌你所带给我的麻烦,虽然真的很麻烦,不过,不讨厌,反而有些喜欢,因为我没有什么朋友,如果有人肯麻烦到我的话,我反而会深受感激,真的。”
小友梧仍在等着刻取的到来。
好几个小时里,她一个人坐在这个地方,背后尽管躺着鹿羽的尸体,她也不为之所动,直到几个小时之后,她才突然开口说话。
她的心情不太好,一晚没睡,心情浮躁,说的话可能重了点,听者可能会以为她是在对死者发泄不满。
仔细看鹿羽的尸体,她的脖子已经被人用缝针缝上,那件被血液污染了的衣服也被小友梧换掉了。
涨潮的缘故,那河水已经涨到小友梧的腿部,河流清澈见底,能看到几尾鳉鱼逗留在水草较多的地方。
小友梧站起,毫无顾虑地步入浅浅的河内。
她将神社的门永远地关上,再接着从附近捡起一较粗的树枝,横在门把手上面。
“再见。”小友梧转身说道。
她迈步走出湖水,在岸上她抖了抖被水浸湿的裙子,再将下摆的水拧干。
“轰隆”一声,飞沙走石,周围起了一阵烟尘。小友梧咳嗽起来。
她望向自己身后。
那神社,被鹿羽说成是神迹的那座神社轰然倒地,所有一切包括砖头石头,以及神社上面的草堆皆化为一堆灰土。
活像一堆坟墓。
“这不是你的神社嘛,为什么要说是别人的呢,在你死的时候才倒,这神社,分明就是为了你,才会苦苦支撑着自己的骨架不坍塌下去……”小友梧低着头说道,“真是笨蛋,连神社也一样。”
小友梧转身向山下走去,她沿着熟悉的山路,走回千明神社。
刻取回到鹿羽的神社,见那神社已经坍塌,在里面也找不到小友梧的身影,便知道她已经回去了。刻取飞向天空,径自向千明神社的方向飞去。
刻取回到千明神社的时候,小友梧已经回来了有一段时间,刻取看到小友梧在扫落叶,那是在做巫女的本分工作,不过她没事吧,看起来精神匮乏,刻取怕她站着站着突然倒了。
昨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也难怪。
刻取对她说道:“你不要扫了,去休息一下。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我也累了一天想去睡会。”
“不行啊,没做好一切我不能睡,”小友梧看着刻取,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刻取你去休息吧,我要完成我的本职工作才行。”
松树上时常掉下来松塔,那一颗颗的松塔真如塔一般的形状,不知道里面是否留有松子,刻取掰开松塔一看,里面除了条白色的大肥虫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你打理完了之后,记得好好休息。要不然你把工作交给弥造。”
“不可,扫地这种体力活怎可交给守护神社的守护兽呢?我能够拥有这份工作已经非常感激,我是不会偷懒的啦,莫非刻取你是在考验我?”
“不。”
“对了,后山的事情,刻取你要怎么做?”小友梧问道。
刻取挠挠头:“我不想管,鹿羽和晴明都不希望我管这事,不过事关重大,下次我到高天原的时候会把这件事汇报给上面,这件事就不提了,先看高天原那些虚神的反应再说。”
“我好像听到鹿羽说到邪神二字,邪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现存于世的七十二邪神,虽然是神族,却因太过痴迷于力量而堕弱成魔。现在这七十二邪神到底居住在哪里还没有人知道,不过,昨天如果看到的是邪神的话,那就说明有一个邪神住在关山之森附近。不用怕,就算住在离我们较近的地方,在我们旁边是稻荷大人的神社,如果邪神出现的话,她应该能够感知得到那股强大灵力的。除非她当天醉酒……”
当刻取说道“除非她当天醉酒”的时候突然有点慌。因为就她的理解貌似稻荷大人从来都是酒不离身,她整日饮酒简直就像吸毒一样,要是今天突然来了消息说她爬到酒缸里面喝酒爬不出来不小心被酒呛死了刻取说不定还会信了。
简而言之这人不太靠谱。
对刻取来说这个神明不太靠谱,而对小友梧来说她所遇到的所有神明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小友梧说道:“既然上面没有谁知道邪神所住之地,那就说明这些邪神是对自己的力量把握还不太足,毕竟他们七十二人要对付的是数量过万的神明,这些神明一拥而上踩都能把那七十二人踩死,怎么说邪神们也不太敢动。”
“但是,据说那些邪神每一个都有能够毁灭世界的大能,我不相信他们会因为害怕而躲起来。”刻取说道,“而且其实神明们非常不团结,他们动不动就会引起争执。我们这些人只把神明排名当事,排不上名的神明在高阶神明眼中那和蝼蚁没有任何差别,我现在这个闲杂的神明遇到的都是神明中的好人,他们都好得不太正常,相反的要是遇到个正常的神明,说不定他会直接向我吐口水。”
刻取困得要死,她表示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就跑到房间里去休息。
“对了,我以后要叫你刻取大人吗?”
“随便你吧。”刻取敷衍地摆摆手,她现在没有任何的心情去搞称呼的问题,就算是小友梧叫她刻刻或者取取刻取都愿意接受,慢着,感觉那种称呼就好像是在称呼一条宠物狗啊,不行不行这种称呼还是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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